车门一打开，我看见等待上车的队伍开始拥挤起来。车上的人不多，上来的人应该都能有位置，但每个人都好像要迟到了，拼命挤上车。

老人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台阶，突然回头似乎在寻找什么。他又转身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退了出去。我隐约听到他说：“我和你一起上车。”他要和谁一起上车？我不由好奇地抬头望去，可惜人太多看不大清楚。等到所有的人都上来了，那个穿着灰褐色衣服的老人终于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。他扶着一个戴着深红色毡帽，脖子上系着花格子围巾的老奶奶。她应该是他的老伴吧。

她的眼睛微微地凹陷下去，眼袋很大，额头上的皱纹深一道浅一道的，皮肤像树皮那样粗糙发皱。她有些无神，笨拙地跟着他一起坐下。

她刚坐下就开始咳嗽起来，咳得极其低沉，胸口一起一伏的，像做了大量剧烈的运动，咳个几声就要深深地吸一口气，再慢慢地呼出去。

车子靠站了，等我重新把视线投向他们时，却惊讶地发现他松开了之前一直紧抓不放的扶手，而是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，张开手指把她那略微显得瘦小的手包在他的手心里，仿佛怕她会随着拥挤的人流走散了似的。他看向她的目光里饱含着笑意，温柔得像风轻轻拂过水面后慢慢漾开涟漪，像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，漏下斑斑点点的暖意。

车子略颠簸地行驶着，他对她说：“我们就要下车了。”她轻轻地应了一声，而他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。她看着窗外的风景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。夕阳拈起一片透明的光晕，将他们定格。虽然那只大手沧桑得布满老茧，却让人感到踏实。

街道上嘈杂的车鸣声接连不断，车内吵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。但是，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见。她也是。或许，此时他们的世界里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。

远处汽车轰鸣，开往繁华的尘世。

而这儿，却安静美好得不带任何杂念。

两个人，手牵着手，从黑发走到白发，却对彼此关爱依旧，丝毫不因时光流逝而有一点褪色。

刚刚好，我见证了这一场小小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