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走了，永远不再回来了！回想起他老人家躺在我臂弯里痛苦的情形——眼里含着期待，嘴里喃喃着什么，手急切地伸着，脚也不停地蹬着……我不禁泪如雨下。是啊，那个时候家里凄楚一片，母亲哭喊着，大哥嚎啕着，全都乱作一团。

……

父亲走得太急了！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，他想的几件大事还都没有结果，甚至连眼前的一点点小事也没有交代，就这样撒手人寰。他临走的前两天晚上，唯一的孙子王澹在电话中给他汇报自己参加全国竞赛的情况，他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；之后又给我念叨：“你三哥再有十天就回来了！”我说：“爸，你真想我三哥了？”“整整一年了，咋不想？”他嗫嚅着。我不禁恓惶，是啊，半年前，父亲还为一件事不理解而迁怒于三哥，当时连电话都不想接，现在他病成这样，三哥又远在天涯，父子俩连个交心的话都没有好好说，不想才怪呢。想想父亲兄弟姊妹五人，在那个“瓜菜代、挣工分”的年代，正当他要上固原一中时，突然传来爷爷病故的噩耗，身为长子的他只能辍学回家务农，养活一大家子人要紧。及至他的兄弟姊妹相继成家，我们子女几个问世以后，尽管曾有几次当民办教师的机会，但都被他以“干这养活不了我的娃娃们”为由宛然谢绝。现在，我们兄弟几个除大哥在当地开加油站外都在城里居住，所以也希望父亲搬来一起住，可他竟然想的是怕拖累我们，一直没有答应；还坚持在老家种地说是为我们减轻负担。让人吃惊的是年初就在病中还种了一料子庄稼，要不是病重估计还会种下去的。父亲，你这究竟是为了谁？又图的什么？按理说该是享福的时候为什么就突然走了呢？你曾说“儿孙自有儿孙福，莫为儿孙做马牛”，可你怎就做不到呢？我们做儿女的真是欠你欠得太多了，我的老父亲！

……

听母亲说，父亲临走的前几天，老是念叨燕子。

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女儿，很疼爱的；只是自出嫁之后，父亲才好像忘了一般。燕子还是没有改掉以前任性的毛病，又没有主见，做事似乎从来就没有目标，这一点父亲很不满意。从山东青州烟草学校毕业，燕子就开始找工作，家里人帮不上忙，只好托亲戚，找关系，但都以失败而告终。跟儿子们相比，女儿显然处于劣势，没有工作，将来只有看人脸色，那是很难堪的。这一直是父亲心里的痛。

虽然俗人都说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”，可是毕竟父女连心啊！弥留之际，焉能不想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？

……

父亲没来得及享一天福就已经走了，作为子女的我们都感到内疚。

回想起他老人家以前的一切努力，一连串的牵挂，终了留下了什么？耕读传家的祖训，诚信为本的德行，坚韧不拔的毅力，奋斗不辍的精神，这些连金银财宝也无法比拟的精神财富足以让我们感动一生，铭记一生！

放心吧，父亲，儿女们忘不了您的教诲；您走好，父亲，我们会以此为前进的不竭动力。

……

苏震，我儿时的伙伴，父亲的外甥，听说舅舅病故，曾如是说：

“在我儿时直至今天大舅在我心里都是那么的伟岸。对自己的家族事务他尽心尽力，出谋划策，换来外姓的尊崇。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如父亲般慈爱，用辛勤劳作和无怨无悔践行着责任和使命，苦苦支撑着一个大家庭；对儿女乃至外甥严厉中透着关爱，用自己最真切的人生感悟去指引我们的道路。现在苦苦追忆大舅生命中的往事，每一件都是自强、自立，正派、坦荡，有理、有节的缩影。这些品质在我们的身上也可以找得，却没有那么耀眼夺目。最后一次见大舅，他依然在鼓励我进步，相信他老人家弥留之际对你们的期望也莫过于此。大舅走了，但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我们！”

父亲能赢得这样的评价，作儿女的无限自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