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来没觉得客厅的灯这么刺眼。

它过分明亮，刺得我眼睛生疼，数不清堆积在爸爸眼角的皱纹究竟有多少。

我低下头，不经意间又看见了那个张牙舞爪的“73”。赤红色的字附在雪白的纸页上，显得狰狞无比。我攥了攥汗湿的手心，惴惴不安地等着爸爸开口。“这次的数学卷子不难，顶多也就是最后两道大题稍稍复杂，那也就值十来分。你说说，这73分怎么来的？考试时想什么了？”爸爸终于开口，依然眉头紧锁，依然理性，只是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
是啊，我不仅会做，而且还能做得很好。那为什么丢掉了二十多分？说粗心大意吗？这个错误我已经犯过好多次了。我嗫嚅着，不敢正视爸爸的目光。“坐下吧，我给你讲讲。”爸爸叹了一口气，最终还是这么说。我顺从地坐在爸爸身边，太过分的灯光让我看见爸爸已白了一半的头发。那颜色，像极了那只角落里的风筝。

那只巨大的蝴蝶风筝是爸爸几年前出差归来送给我的，有着美丽的颜色和精致的工艺，如果可以飞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天空，一定可以艳压群芳。可惜的是，两年了，它可以自由飞翔的次数，用三根手指就能数过来。

终于有一天，在一个有风的周末，爸爸牵着我，我牵着风筝，打算把它放飞在春意正浓的公园里。只不过那时我还不懂“天有不测风云”这句话。一场春雨降临到大地上，在细雨的爱抚下，园子里的小草大树青得直逼眼，只是害苦了在树下躲雨的爸爸和我。

风筝无法为两个人遮挡风雨，何况爸爸体胖。那只蝴蝶一直在我的头顶遮挡着从树叶缝隙间漏下的雨滴，而爸爸，则完全被初春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。终于挤上了公交车，我看着爸爸满身的雨水和油彩，滑稽得像小丑；再低头看看毫发无损的我，感觉自己心中似乎也刚刚经历过一场雨，湿漉漉的，想哭。

那只蝴蝶风筝，原本华美的颜色尽数褪掉，露出了苍白的脸庞，可是在我心中，它永远拥有最明艳的颜色。

仍然是那束明晃晃的光，戳破了那个雨天的泡泡，将我召回了现实。“明白了吗？”爸爸问我。“嗯，明白了。”我吸吸鼻子，大声回答。

拥有了阳光、空气、水分和各种美好条件的小树苗，有什么理由不快快生长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