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到她的睫毛像蝶翼一般忽闪几下，一滴泪便闪着晶莹的光，扑向脚下的戈壁滩，无声无息，潜入地下。

“姐，你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一片无边的戈壁。”她，我最挚爱的妹妹，曾经这样对我说。

我站在灼热的戈壁滩上，任由毒辣的太阳将我伤得不留一丝余地，一幕幕景象，被风刮着，吹乱了我脑中的一汪清水。

自幼年起，我便是镇上出了名的乖孩子，成绩一直数一数二，但那时的我，还不清楚，我的光环，给妹妹带来了什么。

二年级期末考试后带回家的成绩单上，她的名字在中等偏下的位置，透过窗子我听到爸爸朝他吼：“你咋就这样给我丢人？你整天除了玩，还知道做什么！能不能学学你姐！这俩女儿，差别怎么这么大！”然后，我听到嗤嗤的声音，转头一望，那张卷子被撕得粉碎，静静地，静静地，向妹妹头上飘去。

卷子的碎屑在天上打了几个旋，最终叹息着渐渐落下，妹妹蹲在地上，用手环住双腿，牙齿紧紧咬住双唇，眼泪吧嗒吧嗒坠入泥土，溅起一丝丝灰尘。我从未想过，世上会有这般无声而痛彻心扉的泪水。

我看着她渐渐长大，渐渐蜕变，我看到她蜷曲在桌前那抹孤单的背影，我看到她挂在墙上鲜红的奖状，我看到成绩单上她高居不下的名字。几天前，拜访他的老师，听到那位头发有些斑白的班主任夸奖她：“像她这样学习这么优秀，成绩这样好的女孩，本来就很难得，而现在，校舞蹈队、古诗朗诵会、运动会，她的表现都让人赞叹。比起当年的你，丝毫不逊色，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。”

老师的话在我耳边回荡，我看了看眼前荒凉的断壁残垣，又想起她那句话：“姐，你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一片无边的戈壁。”

忽而想起那天，她小心翼翼地将珍藏的盒子打开，在她洁白的手掌下，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。画面中，英姿勃发的父亲抱着孩提时的我，我嘟着嘴唇亲在爸爸脸上，爸爸那光洁的脸上，洋溢着深深的宠溺和无尽的幸福。妹妹的指尖在爸爸的脸上摩挲着，小心地触碰，如同对待那五光十色的肥皂泡。

“姐，你知道吗？爸爸，从来没有对我这么笑过。爸妈对你那全心的爱，我从未体会过，不管我怎样努力。”叭哒一声，一颗泪落在照片上，她小心地拂去，我无意间瞥到那张被撕烂的卷子躺在照片底下，如同无声的控诉。

她抹去泪水，冲我笑笑，“姐，你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一片无边的戈壁，但是，谢谢你，我很清楚，没有戈壁上风沙的磨砺，不会有现在这般能灿烂绽放的我，我已经学会了在戈壁之上深深扎根，汲取养分，活出自己的一份精彩。”

我只觉得自己的睫毛忽闪忽闪，一串串泪珠便闪着晶莹的光，扑向脚下的戈壁滩，无声无息，潜入地下。

我用手指轻轻拨弄着相册，从两张照片的缝隙中，发现了它。画面中，妹妹在舞台上尽情的绽放着，台下，绵连沟壑的父亲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紧盯着舞台上星星一般的身影。

“其实，妹妹，你知道吗？你已经走过戈壁，抬头看看吧，现在阳光正好，春暖花开。”

流浪的日光在两双哭红的眼睛上反光，轻微地没有一丝重量。